我是倾悦楼的花魁,一手琵琶冠绝于世。
才子文人为了见我一掷千金,只为博得佳人一笑,因为我爱钱。
世人都爱钱,除了萧枕。
他不图我的美色,甚至连我的琵琶都不爱,只想借着地方隐藏踪迹。
我见他样貌俊美,一时心软,同意了。
可街角,他的通缉令就贴在墙上,悬赏黄金万两。
是我见过最值钱的贼。
01倾悦楼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方,而我是倾悦楼的花魁。
我生得极美,一手琵琶更是冠绝于世,多少才子文人想为我赎身,都被我一笑拒绝了。
妈妈从小便教我,这世上只有钱才是最可靠的,楼里的那些恩客,无论多尊贵,也不过是我的裙下臣。
我深以为然,谁不爱钱?
世人忙忙碌碌,不都为了碎银几两。
连皇上都曾来过,遮遮掩掩,以为我认不出来。
小桃说楼下有个书生为我作了首诗,想亲手赠与我,我客客气气地回绝了,转而让小桃送了些银两下去,祝他早日高中。
书生感恩不已,留下诗作脚步踉跄地走了。
小桃不解,问我:[姑娘既然爱慕他才华,何不招他一见?]我点了点小桃的脑袋,竖起一根葱段般的手指:[你知道见我一面要多少钱吗?
一锭金子,十两,岂是随随便便就见人的。]再说,就算有一锭金子,见不见也是我说了算,物稀为贵,妈妈要捧我,自然要打造名头。
我笑起来:[而且,谁说我爱慕他才华?]小桃道:[可姑娘都送他银两了。]我不以为然:[他愿意为我作诗,我自然要给些润笔费,若是日后果真高中,还可以让妈妈添些由头传出去。]名声越响,才有人争着为我一掷千金。
小桃一脸崇拜地看着我。
我得意不已,吩咐小桃准备温水沐浴,今晚没有贵客,正好早早歇下。
谁料我刚褪了外衣,就听到窗户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我以为小桃没关严,正要上前,就见那半扇窗一晃,被人从外极快地推开,而后利落地翻了进来,转身阖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我惊得瞪大了眼睛,忘了尖叫。
眼看着对方已经进来了,我扯过外衣转身要逃,却被来人用匕首抵住了脖子,对方一身黑,还蒙着脸,隐约能闻见血腥味。
我抖得厉害,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对方皱眉,压着声音问:[哭什么?]不问还好,一问我抖得更厉害了,生怕他一个不慎,划开我的脖颈。
我才二八,大好年华,还没活够呢,金子也还没赚够,妈妈那还存着一笔银钱没花出去。
他眯了下眼:[不许哭,不许喊叫,我就放开,否则——]我不等他说完就忙不迭是地答应了,我不敢点头,只好拼命眨眼睛。
他盯着我看了几息,移开了匕首,转身又给门落了道锁。
眼看逃不掉,我僵在原处,心惊胆颤地看他动作,直到他扯开衣服检查伤处时,才小声支吾道:[我有金疮药。]那刀伤横贯腰腹,难怪血腥味格外浓,不过伤成这样,居然还能翻窗。
对方看过来后,我赶忙又补充了一句:[京城里头最好的。]他冷笑道:[难不成是太医院里的?]我眨巴了下眼睛,表情无辜地点了点头。
那是之前我不小心被琴弦割破了手,一位贵客送来的,说是特意找太医令配的,果然一点疤痕都没有。
对方表情微滞,顿了顿:[拿过来。]02我一夜没敢合眼,裹着薄被,战战兢兢。
好在对方还算说话算话,没有杀我灭口,临近天明,他终于把面罩摘了下来,我一个醒神,直勾勾地看过去,愣在了原地。
原因无他,实在是面罩下的这张脸太出挑了,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我忍不住问:[你犯了什么事?]他说偷了大户人家的一块玉,逃跑时不小心被发现了。
原来是个贼。
为了块玉差点儿掉了性命,实在不划算。
他起身朝我拱了拱手:[昨夜多有叨扰,实属无奈,冒犯姑娘了,还望姑娘见谅。]我见他这幅样子,胆子大了起来,问道:[你叫什么?]他顿了下,道:[于怀安。]是个好名字,我问他:[你现在要走?]他倚在窗前,指节抵住窗框,推开一小条缝,片刻后放了下来,对我道:[恐怕要麻烦姑娘再留我一个白日。]我知道他是要趁着夜色离开,本不想留他,但看着他的脸,实在俊美,一时心软,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好在倾悦楼整个四楼只有我一个人住,藏一个人倒没什么。
早上,小桃来敲门,见到我后唬了一跳:[姑娘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昨夜没睡好?]说着,眉头皱了起来,动了动鼻尖:[我怎么闻到了血腥味?]眼看着她越说越多,我赶紧打发她出去:[我饿了,去瞧瞧王记的糕点铺子开门没有,提一盒回来。]小桃老实听话,又没什么心眼,闻言立刻就忘了刚才的疑虑,转头替我买糕点去了。
等她回来,我特意站在门口,没让小桃进来,不过瞥见她怀里塞着的东西,还是多问了一句:[那是什么?]小桃如实道:[街角在张贴通缉令,官爷让我带一张回来。]说着从怀里掏出叠好的通缉令,几下抖开递给我,压着声音神神秘秘道:[姑娘,这人值一万两黄金呢!]我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那上面写着的衣着装扮不是于怀安是谁?
我看着万两黄金的悬赏,心动不已,这可是我见过最值钱的贼!
于怀安那张脸登时没了吸引力,比起黄金万两,皮相算什么,何况他还是个贼。
我在心里默默叹气: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而后悄声对小桃道:[去告诉官......]话未说完,腰间便是一凉,被于怀安用匕首抵住,我瞬间哑然。
他身形被门扉挡住,而小桃又站在外面,完全没有发现,见我突然没了下文,不由困惑:[姑娘?]我假笑一声,提着嗓子改口:[去告诉妈妈,我今日有些累,不想见客。]小桃呆呆愣愣地走了。
于怀安压着眉眼,声音透着股瘆人的寒意:[姑娘想去报官?]我赶忙摇头,咬着唇瓣泫然欲泣:[怎么可能。]于怀安面对我梨花带雨的模样,丝毫不为所动,他从我手里抽走那张通缉令,扫了一眼,冷哼:[原来是爱财。]我恼羞成怒,当即呛道:[你不爱财,为什么做贼,要去偷玉?]他半晌没吭声。
我撇过匕首心里一紧,后悔一时嘴快,比起爱财我更惜命,赶紧赌咒发誓,绝不会出卖他。
于怀安显然不信,但到底放过了我。
03下晚,天色将暗,妈妈火急火燎地来找我,说有贵客。
[妈妈知道你今天累,但底下那是朝廷命官,难得来一回,还非要见你,妈妈哪里拦得住。]若是平日,我早就应了,这种客人向来出手大方,哄得他们高兴,一掷千金也是有的。
可于怀安还在屋里,没来得及走。
我只好拒绝:[妈妈,我今日真的累,你瞧,眼下都泛青了。]妈妈赶忙捧着我的脸左瞧右瞧起来,她比我还在乎我的容貌,抚着心口道:[吓死妈妈了,哪里泛青,还是头一份的漂亮。]她悄声与我说:[曹大人已经喝醉了,你就弹个曲儿哄一哄,应付过去就成,算妈妈求你的,这笔进账七成都归你。]原来是户部侍郎,难怪妈妈非要我见,我心动了。
既然曹大人都醉了,那应该发现不了我屋里多了个人,再说于怀安马上就要走,不至于为了个小贼,惹恼户部侍郎。
我咬咬牙,点头应了。
[妈妈就知道!]于怀安从屏风后面转身出来,脸冷得像是挂了霜。
我往后退了半步,梗着脖子道:[你也知道我爱财,万两黄金没了,总得收几分息吧。][你放心,待会儿我哄曹大人喝几盅酒,你只管走就是了。]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动静,幸好曹大人上来得快,于怀安只好又转到屏风后面。
曹大人果然是醉了,我琵琶才抱出来,试了两个音,他便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说昨夜有人进宫行刺,皇上险些丢了性命,要不是户部郎中在,替皇上挡了一下......还没说完,又破口大骂起来,喃喃要是自己当时在,过了今日,尚书的位子便是自己的,哪里轮得到对方。
我轻轻抿唇,朝香炉看了眼,那是我弹琴之前点上的,有安神的功效,毕竟醉酒的客人有时实在难缠。
而我提前服了茶,能解其中的药性。
我笃定曹大人在胡言乱语,毕竟若皇上真的遇刺,京城昨夜就该宵禁了。
可下一句我便骇然瞪大了眼睛。
[锦衣卫那帮孙子,丢不起人,连捉拿刺客的告示都不敢写,借着捉拿大盗的名头到处贴悬赏令。]我手一抖,弹破了一个音。
曹大人眯了眯眼:[小怜今日怎么了?]他起身,踉跄了一下,一脸醉态地朝我摸过来。
我拧眉,我和倾悦楼里其他的姑娘不一样,妈妈为了捧我,一直卖艺不卖身,这样才能引得那些贵客把我当珍宝。
但我不敢叫人,屋里还有个刺客,只盼着熏香能快些起作用。
眼看着曹大人的手已经摸上我的肩,我拼命咬牙忍住,不让自己打抖,谁知下一刻,曹大人眼一闭晕了过去。
我惶然抬头,就看见于怀安站在曹大人身后。
他脸阴着:[狗官!]我以为他要杀人,慌忙丢下琴,挡在曹大人身前:[不要!]于怀安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我掐着掌心,强迫自己和他对视:[不许杀人!]于怀安沉吟片刻,点头:[好,我不杀他,但我要带他走,让开!]我不为所动,谁都知道曹大人今晚上了四楼,无论是死,还是失踪,我都逃不了干系。
我深知自己拦不下于怀安,攥紧掌心的金铃,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要护着一个半夜逛青楼的狗官?]于怀安气极:[你以为户部郎中为何半夜被召入宫,不过是和皇上行那些荒淫无道、有违人伦之事!]他匕首重重磕在桌上:[蜀地暴雨,百姓颗粒无数,朝廷却还在加重税赋。][皇上重用奸佞,残害忠良,奴役百姓,你知道城外有多少逃荒的难民?]于怀安讽刺地勾了勾唇角:[倾悦楼极乐之地,你爱名爱财,衣食无忧,贪图享乐,又怎么可能知道一锭金子能让多少百姓填饱肚子。]说着,便要强行带人走,千钧一发之际,他身形一晃,重重栽了下去。
昏迷前,于怀安目眦欲裂:[你给我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