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棉袄大婶儿说完,人就从车上跳了下来,扯着周简的胳膊豪气冲天地说道:“别怕小贱贱,大哥给你撑腰!”
“大哥?”
突然被抓的周简十分惶恐地看向大婶儿,一时竟分不出这人是男是女。
就在这时,大婶儿的绿头巾掉了下来,露出了他短的不能再短的寸头,和胖乎乎的脸。
即便他立即意识到了什么,双手捂住了脸,还是被妘喜认了出来。
“十八?”
“夫人——啊不是,我不是,我不认识你。”
萧十八当时就想跑,萧衍叫他秘密护着妘喜,可没说让他被发现啊。
但他不知道的是,妘喜其实早发现他了,在他第一次揍风漓沫的时候就发现了。
只是他能帮她解决麻烦,挺好的,就没揭穿他。
这会儿瞧见萧十八要跑,妘喜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领子,轻笑着说道:“不是说要给周简出头吗?说说而已嘛?”
“不可能!小贱贱是小甜甜的,怎么可能去给别人做上门女婿?”
这话一出,小甜的脸立即红透了,下意识就别过了头去。
周简的脑回路却很清奇,后知后觉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所以小贱贱是我吗?”
就这样,妘喜、萧十八打头阵,在周简和小香的带领下,领着小甜和妘欢往村口去了。
村子叫花溪村,是这附近有名的扶贫县,年轻人多半都出去打工了,留下的多半都是老人和孩子,战斗力其实是很弱的,以至于牛老大的人都在村口等了大半天了,又是拦路又是恐吓的,村里愣是没人敢出来把人撵走。
就连小香都是从后山绕远路出来的。
牛老大肥头大耳的,是个光头,四十多岁的年纪,膝下就牛宝琳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从小当成明珠一样养着,为了她能有个安稳的生活,老婆病死之后就没有再娶。
牛宝琳被周简拒婚之后心情很差,就随便找了个人嫁了,据说条件比周简好的不要太多,没想到竟然是个凤凰男,还敢动手打人。
牛老大一气之下找人废了那个男的,逼着他跟牛宝琳离婚了。
父女俩越想越气,觉得牛宝琳经受的一切都是因周简而起,今天说什么都要让牛宝琳把周简给办了,听王翠兰说周简今天回来,俩人都在这儿等大半天了。
牛宝琳怕晒,一个人坐在车里吹空调,她老爸是个急性子,在车里等不住,就叫人在路口撑了把大遮阳伞,旁边还放两个人帮忙扇扇子,坐在那里等着,时不时还要派个人去山下打听周简的消息,回来通风报信。
“到了,老大!周简那小子回来了!”
牛老大一听,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但一想到自己身份不一样了,就凭周简的身份不配他站起来迎接,于是又重新做了回去,不紧不慢地问道:“他一个人回来的?”
“不是,还带了姑娘!”
“姑娘?”
牛老大的大眼睛瞪得更大了,回头瞧了一眼车里的牛宝琳,那孩子这会儿正低头玩手机,应该是没听见这边的动静。
“臭小子!他还敢带姑娘回来?”
“是,还不是一个,除去小香之外,还有四个呢。”
这人刚刚隔得远,没看清萧十八的脸,只根据他的穿着判断他是个女的。
“四个?”
牛老大手里的骨头都被他捏的嘎吱作响。
“岂有此理!”
说着,他立时给身后几个小伙使了个眼色,把人叫了过来,小声说道:“到下面去拦一下,叫那几个女的滚,别给宝琳添堵。”
几个小伙心领神会,摩拳擦掌地去了。
没一会儿就又屁滚尿流鼻青脸肿地跑回来了。
“老大!快跑!快跑!”
但他们嘴早被萧十八打肿了,说话都张不开嘴,说出来的话听到人耳朵里就只是:“阔——阔——”
牛老大离的又远,看不清楚几个人的脸,听他们又像是在说可以了,于是就亲自走到车跟前打开了车门道:“宝贝啊,你的小情郎回来了,跟爸爸一起去迎接一下吧。”
牛宝琳一听周简来了,眼睛都亮了,立时跟着她爸下了车,走起路来都轻快了不少。
结果一下车,就瞧见追着那几个小伙儿飞奔而来的萧十八,穿着一身花棉袄,阔腿棉布裤,脖子上还挂着一块绿头巾。
牛宝琳一下子就愣住了。
“两年不见,周简变化不小啊。沪城现在都流行这种风格了吗?”
此刻,牛宝琳的心理阴影面积到底有多大呢?
就好像许多少女是个几年之后再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初恋男孩,却发现他不光身体发福,头还秃了,而且还爱上了穿女装。
再没有了儿时的种种美好,剩下的全是噩梦。
牛老大也没见过周简,但只要牛宝琳喜欢的,他就能接受。
纵使是这样,他看见“周简”的那一刻还是有点惊到了。
“我家宝贝原来是喜欢这一款的吗?”
说着,他把心一横,下定决心似的说道:“没关系闺女,只要是你喜欢的,爸爸都没关系。咱们这就把他带回家去,跟你入洞房!”
谁知道牛宝琳却直接给吓回了车里。
“不,我改变主意了爸爸,我觉得我还是多在您身边当两年小棉袄比较好。”
牛老大一听这话,心里暖的不行,也没多想,就跟着一起上了车,把人带走了。
追着几个小伙准备大战四十回合的萧十八:“???”
现在的小混混都这么识时务了吗?
他还没怎么动手,这些人就看出他很厉害了?
但是想这么容易就跑吗?
不可能的!
他追!
谁知道才追了几条街,牛宝琳突然从窗户外面扔了几包钱下来,哭丧着脸挥泪说道:“周简,大家同学一场,你的情谊我是知道的,但终究是有缘无份吧,你就死了对我的这条心,不要再追我了吧!之前借给你母亲的钱就当是送你的吧,这些钱你也拿去买几件合身的衣裳穿吧,以后就不要再缠着我了!”
莫名拿到两包钱的萧十八:“???”
拿钱消灾,很懂事儿嘛。
但其实萧十八虽然长得凶了些,人却是不丑的。
只不过除了今天的穿搭之外,为了让妘喜彻底认不出他来,他还在脸上黏了一颗瘊子。这应该就是吓跑牛宝琳的真正原因。
有了萧十八的加入,妘喜不用亲自上阵,倒是省了不少麻烦,妘喜他们是绕到后山进村的。
周简的家原本住的比较偏,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房子,但是周简有了钱之后,不忍心王翠兰再受苦,就花钱帮她在村口修了房子。
当然,他信不过王翠兰,是把钱打给了小香的爸爸,让他帮着把房子修好了后,才叫王翠兰过来住的。
没想到反倒帮着王翠兰制造了开棋牌室的条件。
妘喜他们来到周家家门前的时候,大门是紧闭的,妘喜于是打量了一下四周。
亏的牛宝琳的关系,之前守在周家跟王翠兰要帐的人这会儿已经走光了。
院墙什么的都是新的,院门两边还种着花。
院墙差不多一人高,但上面有镂空花纹,透过缝隙可以看见院里的情况。
院子里一边种着菜,一边散养着几只鸡。
虽是如此,却还很干净。
一些农具也摆放得井井有条,一点都不像一个混吃等死的赌狗住的地方。
不禁又让妘喜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周简时,他那双洗到发白的球鞋。
能养出这样的儿子,王翠兰的身上一定也是有这些影子在的。
一进村,小香就回家去准备了。
“翠兰婶子家里不常开火,我回去跟我妈说一声,待会儿你们上我家吃饭。”
村民的淳朴叫妘欢很是感动,她跟妘喜打了招呼,想去小香家帮忙。
知道了王翠兰到底得了什么病之后,小甜明白周简这会儿不想家里有太多人,而且她也不放心妘欢一个人去陌生人家里,便跟着妘欢一道去了。
妘喜于是跟着周简一起进了周家大门。
可是想要进屋的时候,门却被从里面反锁了。
那一刻,周简一直憋着的情绪忽然爆发了出来,他开始拼命地拉扯着门把手。
“妈,你把门打开!我们好好谈谈!”
里面没人回话,但妘喜知道,王翠兰这会儿就躲在门后面。
看到周简回来的那一刹,她也满心欢喜想要夺门而出。
但一想到自己闯的那些祸和对周简做的那些事,她就犹豫了,还从里面反锁上了门。
她不想这么大了还被儿子骂。
而且她确实也希望儿子能去一个更好的人家,不要再管她了。
她好赌的毛病这辈子是改不掉了,但他儿子可以没她这个妈。
可她根本不晓得周简的心思。
不管两人之间经历了什么事情,是她一口饭一口水将他养大,在他生病的时候细心照料他,在他受委屈的时候愿意抱抱他,拍拍他的后背,拉着他的手去找人讨个公道。在他快死了没钱治病的时候,给院长下跪求她救他一条命。
是她在无数个夜晚不顾自己疲惫的身子,帮他扇去扰人的蚊虫,让他能安稳地睡个好觉的。
虽然她坏的时候特别坏,但她好的时候也是很好的。
而人的情感是连续的,它不是割裂的。
“王翠兰,你把门打开!我只是想跟你谈谈。”
周简现在已经顾不上身边的妘喜了,奇怪的是他似乎从未在妘喜的面前隐藏过自己的情感。
毕竟两人最开始熟识的时候,她就已经知晓了他的全部秘密,并愿意为他保守。
妘喜的目光一直盯着玻璃窗下地面的黑影上,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开口说话了。
“赌一把吧,王翠兰女士。”
听了这话,在外面拽门和在里面拼命抵抗的王翠兰都停下了动作,不约而同地朝妘喜看了过来。
“赌?”
周简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妘喜你明明知道我妈是什么性子,你还跟她赌?”
可妘喜却根本不理周简,而是继续对着门里的黑影说道:“一次几百几千几万的赌算什么?要赌就赌一把大的!”
“妘喜!”
周简都开始觉得自己带妘喜回来给王翠兰治病的举动真的很荒谬,他竟然相信妘喜会治病?
可是屋门却嘎吱一声,开了一道小缝。
“赌什么?”
“赌你戒不了赌。”
王翠兰眉头一皱,立时瞄上了妘喜的脸。
好漂亮的小姑娘。
但却是个净会说屁话的小姑娘。
她要是能戒得了,至于落到现在的下场?
于是她又把门给关上了,但心里还是很好奇这个漂亮小姑娘到底是谁?
难道是儿子给她找的儿媳妇?
所以她这次并没有把门关实。
“一百万。”
妘喜又开口了,面上依旧像刚刚一样,毫无波澜,没有一点不严肃,看上去不像是在说大话。
赌狗都是见钱眼开的,哪怕只是听到了一个数字。
“什么一百万?”
王翠兰忽的又把门给打开了。
可妘喜却不直接解释了,她双手抱怀,轻笑一声道:“翠兰婶子就是这么招待儿子的客人的?”
王翠兰蹙了下眉,忙给周简去了个眼神,像是在问妘喜的身份。
可还不等周简开口,妘喜就自己扒拉着门进去了。
堂屋还算宽敞,中间摆了一张四方茶桌,但其实只是伪装而已,撤掉上面的玻璃桌面后,下面就是一张麻将桌。
妘喜不等人招呼就自己坐在了麻将桌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还是热的,她便把茶杯放在手边上,目不斜视地说道:“要是你能一年不赌,给你一百万,两年不赌就给你两百万,三年不赌,给四百万,依次迭代,奖金会算吧?”
听到奖金后,王翠兰的眼睛都直闪小星星。
“当真?”
妘喜看了一眼周简,微微勾了下唇角道:“千真万确,以十年为期限,要是你十年都不赌,给你一千万。”
当然,这笔钱她是不会出一分的,周简出。
根据她的推算,周简中的那笔彩票奖金,付这点钱还是小菜一碟的。
王翠兰显然是上钩了的,她这么喜欢钱的人。
但她也有所有赌狗都有的那种小精明,不可能轻而易举地上一个孩子的当。
“你到底是谁啊?无缘无故地,你会给我钱?而且就你一个小姑娘,哪来的那么多钱?”
周简差不多也领会了一点妘喜的意思,忙的给王翠兰解释道:“这是我同学,沪城妘家的千金。”
“沪城妘家?”
“嗯,就经常在广告上看到的那个保健品就是她家的。”
“哦,那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王翠兰说着说着,就开始八卦上了。
要是能有这么个儿媳妇,她还找什么牛宝琳啊?
周简真是服了自己老妈的脑回路了,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刚想给王翠兰解释一下两个人只是同学,妘喜那边就又开口了。
“没错,我是妘家的,我们公司正在研究一种新产品,你成功被选做了试验员之一,实验项目跟刚刚和你说的一样,一年不赌,奖金一百万,常年不赌,奖金迭代。现在我需要在三秒钟内知道你的想法,你同意吗,王翠兰女士,一——”
“为什么要在三秒内回答?”王翠兰很慌而且很费解。
“二——”
“等一下!我还有问题没问完,如果我输了会怎样?”
“三!”
“我答应!”
王翠兰几乎是与妘喜同时开口的,不,她确定自己更快一点。
“好的。”
妘喜很满意的勾唇笑了笑,随即请周简抓了一只鸡过来。
一时间,周简母子陷入了一片混乱,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妘喜从包里掏出两管针剂来,拿出其中一只打在了鸡的身体里。
然后把鸡放走了。
王翠兰很好奇,忍不住走过去问道:“小姑娘你给我家鸡打了什么?”
说着就要去拿另外一支针看看是啥。
说时迟那时快,妘喜抓起那支针就扎进了王翠兰的胳膊里。
“要是输了,这就是惩罚。”
然后母子俩就瞧见刚刚被打针的那只鸡,整个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