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沫扫了眼四周,发现地上还有两个干馍馍,光是看就觉得硬邦邦的。其中一个还被咬了一口,也亏牙口好,不然一口下去怕是牙都会崩掉。
令周沫意外的是,一旁还放着几只用稻杆串起来的蚂蚱?
周沫轻哼一声,昨日这小子还对着蚂蚱干呕,今天抓了一长串,想来也不可能拿去玩,莫非是拿来吃的?
周沫盯着跟前的少年,笑道。
“(你可是饿了?)”
苏言恒摇了摇头,可肚子再次不争气响了起来,俊脸霎时尴尬的染上红晕。
周沫眉眼含笑,在地上直接挖了一个坑,取来一些稻杆。
因为经常做饭,所以随身携带着火折子。
于是在苏言恒震惊的目光下,周沫吹着火折子,在坑里生了火。
她找来几根细枝,没有水,只能用帕子擦干净。紧接着又将硬的宛如石头一般的干馍馍,使劲掰开几半,用细枝串了起来——烤馍片。
等苏言恒反应过来,周沫已盘膝坐在秸秆上,开始托着腮烤着干馍。
月明星稀,连月光都显得分外清冷。
少女的一侧,是被火光照亮的少年。
此时的苏言恒,很是郁闷与不解,他貌似和她还不熟吧,怎么忽然之间烤起了吃食来?
是因为怕他肚子饿吗?
他用余光微微看去,只见少女扬起笑脸,笑脸嘻嘻翻转着干馍,干净的眸子像是与世无争。
干馍馍片,渐渐被她烤的金黄。
刹那,她晶亮的双眸朝他望来。
“(谢谢你)”
说时,周沫将手中烤的酥香脆的馍馍,递了过去。
奈何对方不收!
瞧着皱紧眉头的小鬼,对方满脸警惕就差写上敌意,她又不做什么,就是想谢谢他今天给她翻译而已。
周沫瘪了瘪嘴,再说这馍馍不是他自己的吗?
她只得缓缓做出相应的口型:“(这是你的吃食呀……我只是想谢谢你今天帮我传话。)”
“不用谢。”
周沫手僵在半空有些发酸,索性将吃食直接塞对方手中。
苏言恒扔也不是拿也不是,最后实在饿的慌,看着冒着热气的烤馍馍,一口咬下,霎时整口溢满酥香。
周沫睨了眼小鬼头,见他紧绷的神色已缓和了下来,忍不住扬眉一笑,拨弄着快要熄灭的篝火,继续烤另一串。
火光映照在少女脸上,有些微微泛红,连气息都变得温柔起来。不知为何,苏言恒忽然觉得,清冷的月光在烈焰下也能变得有些温暖。
周沫烤好最后一串馍馍片,秋干物燥小心火烛,索性将火熄灭。
忙完后,周沫拍了拍手。
与苏言恒道了个别,决定绕个道去河里洗澡。
想到马上就能清清爽爽,周沫连步子也轻快不少,阿巴阿巴无声哼着小曲。
苏言恒瞧着离去的背影,不知是篝火被灭,还是那人离去,忽然觉得刚升起的温度,再次被吹散。
没有理会忽然升起的一丝失落,苏言恒将割好的稻谷放在一旁,将农具收拾妥当,这才朝家的方向走去。
却是不经意瞟见不远处的周沫,对方绕了一个大圈,似乎正朝河上游走去。
他微微拧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小脸蓦地一红。
这个时辰去河里,不用想也知道在干什么……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苏言恒最终还是停下了回家的脚步,小小的少年,呆呆坐在黑漆模糊的小道上。
就这般安静的……安静的守在河道旁,不放过一个人影踪迹。
直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树林里蹿出来,他才红着脸,快步跑回家,一路上心跳的飞快,满脑子都是少女的笑脸。
***
次日,已是八月初五。
日子一如既往,周家如今只剩下四亩地没有收割,大房也会时常过来搭把手,所以进度很快。
等收了粮,有了食材和钱,到时候就能大展拳脚了!
第二天,八月初六。
已剩下三亩地未曾收割,老周家因为有了榆树面的法子,这几天吃的都不错。最重要的是奶奶,能吃下一些饭、睡上一会觉,身体素质显然在改善。
日子平凡,却是踏实。
然而村子里有些人家,秋收时直接晕倒在地。
这会儿家家户户都怕下雨来不及收粮,根本没有时间晒谷、打谷磨面,都是饿着肚子,想着再撑上一些时日就好了!
没想到中暑、晕倒的人这般多。
周福生夫妻俩听到后,也是一阵叹息,他们能做的也仅仅是照顾好一家老小而已。
周沫本以为这就是一个小插曲,谁想到初七一早,三四十号人就堵在她家门口,个个手里都拿着粮食,甚至还有鸡蛋!
周家没有家畜,鸡蛋又贵更是吃不鸡蛋。
要知道,从古到今鸡蛋都是一道荤菜!
不仅有鸡蛋,还有各种糙米、野菜、红薯杂粮面、甚至还有刚收下的湿谷子……尽管不多,但这可是实打实的大米啊!
周家父母哪敢收,夫妻尽管没有上过学堂,但也知道无功不受禄,平白无故送他们这么多吃食作甚?
这个时候,谁家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周家二房老少被乡亲们堵在门外,个个手举食篮,周家要是不走他们竟然也不走。
周福生有些急:“大伙这都是干嘛?都回去吧,地里粮食还没收。”
人群中走来一个长者,约莫四十来岁,正是西河村的里正——林里正,掌管西河村大大小小事务。
“福生你们就收下吧,他们也是有事求你。”
这下轮到周福生纳闷:“林叔,他们求我啥事?”
林里正哪里能解释清楚,直接看了眼身后一个瘦高青年。
“瘦猴,你自个说。”
叫瘦猴的青年,一脸哭相,正是秋收晕倒的老头儿的儿子。
“福生哥,我家真的吃不上饭了,上有老下有小,我爹昨个还晕了过去,这晒谷打谷还要好一阵子才能吃上,交了粮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
周福生拍了拍瘦猴的肩膀:“老弟,咱都一样,只能慢慢来。”
“哥,我叫你一声哥,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瘦猴又是满带哭腔道:“福贵哥就住我隔壁,之前还天天玉米糊糊,可这几天不是面条就是饺子,还有摊大饼。你家闺女更是天天那头跑,带了不少吃食,老周家在西河村有多穷咱们都知道,大家都没多少粮,咋你们突然过上了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