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楼手持金勺,往博山错金狻猊铜炉里头添了半勺牡丹香。袅袅青烟缭绕,他捋了捋鬓角微白的发,喃喃自语:“贪恋了半辈子的牡丹香,还是原来的味道。”
魏紫还是先前中秋宴上的一身华服,青丝成髻缀钗环,明明是雍容华贵的模样,却是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父亲喜欢牡丹香,出宫前去司宝司提上几盒便是。”
魏楼眸色一凛,还是将话说得直白了些:“也好,皇后娘娘终究是皇后,你可明白?”
魏紫一听就懂,父亲今日宴散不离宫,跟着她到内殿点牡丹香是幌子,他想点的是皇后魏紫。
魏相身在朝堂,也有听闻花琼宫华昙小产一事,虽然是位分低微,怀的却也是皇嗣。别人不清楚,可魏紫所用的那支木钗出自魏家工匠,和这事脱不了干系,稍加探查也能知道几分。
魏紫也不便同父亲解释太多,皇室内幕已经是过去式,不必旧事重提惹来祸端,何况知道太多不一定就是好事。
她只得应下话来,递上一杯蜂蜜水给父亲解酒:“魏紫明白,皇后之身,不该妄言妄动。”
魏楼拿着蜂蜜水一饮而尽,想着不能久待,又忍不住提了句:“这庭前的栀子开得正盛,也不要剪得太过,免得失了韵味。”
魏紫接过杯子,难得说了句俏皮话:“这栀子花开十里香,魏紫可不敢轻易动了去。”
魏相这才点头告退:“如此就好,来日让司宝司往魏府送上几盒牡丹香,臣先行告退了。”
魏紫矮身唱礼,让镜心送魏相出宫,自己乘着风辇回到凤藻宫去,长乐殿里燃尽的牡丹香,尾调悠长,久久不散。
魏相的话言有尽而意无穷,点的是魏紫华昙一事做的太招摇,没有顾及好牵连进来的魏家。警醒的是让她认清楚自己皇后的身份,哪怕有庶子出身,无论有没有养在生母身边,都得叫她一声皇娘娘。
华昙出身小族,哪怕是身后有莲花州可以依傍,也只是将她当做可有可无,等来年选秀,什么赵昙李昙都会有,没有人会在意这么个华昙。
那得宠的南美人不一样,新秀入宫她是头一个侍寝的嫔妃,不知道哪里得了帝君的另眼相看,现在怀上了龙胎,宫里更是百般呵护,不能轻易和她交恶。就算要动,也不能选在她盛宠的时候,这会太冒险了。
魏相想得复杂,说得隐晦。特意在宴散后留下,也只是为了和女儿说上几句话提点一下而已。
魏紫心知肚明父亲是好心,也知道朝堂上诡谲多变,父亲难免将事情想得太过阴谋化。
魏紫看着窗外早就黑压压的苍穹,思绪万千。镜心走进宫门,为自己主子添了一张薄毯,也不打扰。
等魏紫回过神来,镜心递上一杯温水,温度适宜,魏紫小口小口喝着。
镜心将魏相给的纸包交到姑娘手里,没成想姑娘一打开便红了眼眶。
“父亲还记得我中秋爱吃桂花糖阿。”
没有人知道,大名鼎鼎威震朝堂的魏相,会在袖子里藏女儿爱吃的桂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