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早有鸾轿等候,姑姑是长辈,坐了前面那一顶,柳唯心上了后面那顶,待两人坐稳,孟渊道:“起轿!”
前后十数人方齐齐将轿抬起,平稳向前行去。
宫深路寂,一路默然无声。
鸾轿颤巍巍至长清宫前,门口已有躬身候着的太监,孟渊作势让轿夫停下,上前作礼道:“林公公,柳家小姐与将军夫人已到了,劳烦通禀一声!”
那林公公眯眼越过他肩头,看了后方两顶鸾轿,笑回:“皇上得知柳小姐大约此时进宫,已在挽清亭等候!”
“有劳公公!”
孟渊复回身,依次掀起轿帘,请姑姑和柳唯心下轿。
两人款款露面,随在孟渊身后,一齐朝长清宫走去,至门前,守门宫人却拦了门,孟渊不解,林公公解释道:“孟二公子,老奴记性不大好,刚才忘了交代,皇上说了,今儿个只见柳小姐一人,旁的……都不得见!”
姑姑问:“便是我也不得见么?
唯心年岁尚小,若我不随着面圣,恐会渎了皇威!”
林公公摇头:“夫人体谅,皇上话是这般传的,老奴便只能这般做!”
姑姑知无转圜余地,只得匆匆忙忙嘱咐柳唯心几句,告知她定得知礼守节,万莫说出什么惹怒圣上的话,柳唯心木然点头,姑姑作出心疼模样,将她抱在怀中,凑到她耳边说:“若是皇上问你关于柳家的事,你只管说不知!”
柳唯心稍有不解,旋即明白过来:朝中纷争素来繁杂,父亲不事此事,但也免不了卷入其中,如今他能引得被屠戮满门,定是因他触及到了某些人的利益,皇上今日要见她,大约就是想从她身上挖出父亲留下的秘密。
林公公道:“柳小姐快些进去吧,莫让皇上久等了!”
柳唯心颔首以拜别姑姑,随林公公一同入宫。
正是隆冬时节,长清宫内亦萧条零落,一路行去,唯见侧前方清湖碧波,流水潺潺,边上有一凉亭,鎏金匾额上书“挽清亭”三字,亭中置一套桌凳,一金黄便衣男子负手站在桌前。
两人弯绕至男子身后,林公公率先拜道:“皇上,柳小姐已来了!”
柳唯心跪下去:“兵部侍郎柳逢之之女柳唯心,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旋过身来,林公公使了个眼色,柳唯心看到了,但她不知他是何意。
皇上遂上前,亲自将她扶起:“以前朕便有耳闻,柳逢之之女端庄知礼,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柳唯心谢过:“皇上谬赞,小女子惶恐!”
皇上轻叹口气:“柳侍郎素来正直清廉,乃难得忠臣,而今遭此厄难,实在天意弄人,柳小姐还需想开些,切莫伤了身体!”
提及父亲,柳唯心又一阵鼻酸,但她忍了。
“前几日听时赟说,你悲上心头病过几日,今日可都好了?”
“都好了!”
“朕见你面色仍不大好,想来是那群庸医医术不济,你既住在将军府中,往后便让太医去将军府为你医治吧!”
太医院专为皇家所备,里面的太医自然都只为皇亲国戚诊病,饶是父亲活着时,区区一个侍郎也难得如此殊荣,更何谈她一介女流,才至金钗之年,如此隆恩,她受不起。
“谢主隆恩,只是皇恩浩荡,小女子消受不起!”
皇上道:“柳侍郎为我朝鞠躬尽瘁,而今他逝去,朕理当对你多加照拂!”
皇上紧接着又与柳唯心聊了许多事,多与她在将军府中的生活有关,柳唯心刻意抹去了姑父不大愿意收留她的细节,只说:“姑姑姑父待我如己出,我在将军府便如在自家一般!”
皇上颔首,思量片刻,问:“你可还记得……柳家出事那日可发生过何事?”
柳唯心想到姑姑交代的话,作出伤心神色摇了摇头:“那日与往日,并无什么不同!”
皇上又问:“那……柳侍郎……可有留下什么遗物?”
柳唯心仍旧摇头:“爹娘走得仓促,未来得及留下遗物!”
皇上听闻,表情骤然变得讳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