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大周裴启的其他类型小说《王妃抛夫弃子后,白眼狼父子后悔了 番外》,由网络作家“裴启”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再说一遍,这里不欢迎你。”黎雪双手抱在胸前,作出一副谢客模样。裴启一脸不屑地看她:“让开,我来找我母妃,你在这里挡着做什么。”“你母妃已经不要你了,现在我才是姑姑最在意的乖、小、孩!”从前,裴启对这种话向来不在意,今日却捏紧了拳头,冷冷看着黎雪,咬牙道:“我从来不打女人,你别逼我破戒。”“哟,那来比试比试,自从小爷学了截拳道之后还没用过呢。咱俩打架,真不一定谁打谁。”黎雪伸出手指戳裴启肩膀。裴启正要发怒,举拳对准了黎雪,却突然瞥见我,立刻放下拳头。“母妃,我带了您最喜欢吃的鲈鱼羹,是府里的厨子刚做的,您放我进去好么?”我垂眸,“你带回去吧,我并不爱吃鲈鱼羹。不过是你和王爷喜欢吃,我一直都在迁就你们罢了。”他着急,“那您喜欢吃什么...
《王妃抛夫弃子后,白眼狼父子后悔了 番外》精彩片段
“我再说一遍,这里不欢迎你。”黎雪双手抱在胸前,作出一副谢客模样。
裴启一脸不屑地看她:“让开,我来找我母妃,你在这里挡着做什么。”
“你母妃已经不要你了,现在我才是姑姑最在意的乖、小、孩!”
从前,裴启对这种话向来不在意,今日却捏紧了拳头,冷冷看着黎雪,咬牙道:
“我从来不打女人,你别逼我破戒。”
“哟,那来比试比试,自从小爷学了截拳道之后还没用过呢。咱俩打架,真不一定谁打谁。”黎雪伸出手指戳裴启肩膀。
裴启正要发怒,举拳对准了黎雪,却突然瞥见我,立刻放下拳头。
“母妃,我带了您最喜欢吃的鲈鱼羹,是府里的厨子刚做的,您放我进去好么?”
我垂眸,“你带回去吧,我并不爱吃鲈鱼羹。不过是你和王爷喜欢吃,我一直都在迁就你们罢了。”
他着急,“那您喜欢吃什么,我立刻回去让厨子做。”
我摇头,“不必了,如今想吃什么,自己也可以做。”
裴启忽然急了,想越过黎雪来找我,却被黎雪伸腿拌了一脚,一个趔趄就要绊倒,他伸手想拽我衣摆,却被我躲开。
他哽咽:“母妃,一个月了,您还没消气么?父亲因为您不在,思念成疾,下不来床。已经好几日没去钓鱼了。”
“你父王的思念,都是留给你那亡母的,与我何干?”
他还想继续过来,却被黎雪挡在中间:“我说你拎的是什么,原来是自己爱吃的汤。黄鼠狼给鸡拜年还得拎两斤小米,你这礼都没送对,切~”
“你再说一遍!”裴启双眼猩红看着黎雪。
“我说,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黎雪一字一句让裴启听得清楚。
裴启这次伸了拳头就要往黎雪身上砸去,却被黎雪一扯一带,就往前面摔了个狗吃屎。
裴启吃痛,双眼含泪向我看来:“母妃,她打我。”
我冷声:“那是你和她的恩怨,与我无关。还有,你父王说过,我做的事不过是任何一个下人都可以替代的,加之如今我已不是王妃,往后你和你父王出了什么事,便去找下人吧。”
说完,便回了里屋。
黎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看吧,我早就说了,你打不过我。再不拎着你的鲈鱼羹回去,小心我把你揍成鲈鱼羹!”
次日,我去街上买些时令果蔬,想回来做些糖水。
不想竟在街上碰见了刚休夫不久的长公主,她一见我,立刻上前热切地拉住我的手:
“潇潇,好些日子不见,你哪儿去了。前些日子我将请帖送到王府约你来打牌,结果她们说你病了。害得我好等。”
“这几天,我正馋你做的那口糖水呢,全京城的糖水铺子,没一个能做出来你那口清甜的。”
“今儿你可得给我多做些,我放到冰窖里存着,省得哪日你再病了,让我一通好等。”
京城中的糖水铺子用的大都是一个配比,但我用的配比则根据王爷和世子的口味进行调整过,比普通铺子的更加清淡,再辅以发酵了的果酒,清甜微辣,别有一番风味。
“姑姑还会做糖水?”黎雪突然双眼放光,摇晃我的手臂,“那我们也开一间糖水铺子如何?”
长公主道:“王妃若是要开个糖水铺,自是再好不过,我定会第一个去捧场。只是王爷能同意吗?”
我摇头:“长公主,民女已不再是王妃。”
长公主闻言叹息:“哎,怎么就和离了呢,不过没关系,就算咱们没了姑嫂关系,依然会是很好的打牌搭子。”
“搭子?”我困惑。
长公主一怔,黎雪立刻上前解释:“就是一起打牌的好朋友~”
见我理解过来,两人均舒了口气。
糖水铺开张那日,长公主带了自己亲近的几个女眷前来捧场。
我卖的糖水主打一个高端,价格放在明面上,来的也都是京城贵客。
加上我会根据之前参加宴会时记下的不同官吏和家眷的口味进行配料调整,因此糖水铺不过开张数日,便赚了成本两倍的价钱。
明月在开张时曾质疑:“这么贵的价钱能卖出去么,外面那些糖水铺卖的价格都是咱们的十分之一。”
我轻轻敲她脑袋:“贵有贵的道理。再者,咱们走得路线和他们不同,他们的客人是街头百姓,咱们的目标是达官贵人。自然要用价格,帮那些贵人凸显他们的高贵地位。”
姨母回京那日,我让明月帮忙看着铺子,自己则带黎雪去码头接姨母。
那日,我与姨母抱头痛哭,姨母说此生最恨的就是自己当年没能把我留在身边。
二十年了,姨母容色依旧。
姨母良久才将我从身上推开,用手帕抹了眼泪道:“如今,我成了东女国国主的妹妹,位置相大周的一品诰命。往后,再也没人能把咱娘俩分开。”
我抽着鼻子,点头应是,可眼泪却不听使唤地流着。
十四岁那年,我被送进王府给姐夫续弦。
为了让姐姐留下的世子安心长大,嬷嬷给我偷偷灌下红花。
二十年来,我虽无所出,却一心侍奉王爷、照料世子,管理后宅,呕心沥血。
王府之人无不称颂我的贤德。
世子弱冠礼那日,他将姐姐的牌位放上台面,要我在一旁站着观礼。
“王妃的位置永远是我母妃的,继母要认清自己的位置。”
王爷也跟着说:“这本就是属于婉婉的,你有什么好计较的。”
我张了张口,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夜里,我拖着一身疲倦来到王爷书房。
跪地叩首:“妾恳请王爷,赐妾一纸放妻书。”
……
裴晟捏碎了手中茶杯,瓷器碎屑渗入血肉也浑然不觉。
“王妃还在为弱冠礼上的事生气?”
他起身走来,将跪在地上的我缓缓扶起。
这还是我嫁入府中,他
第一次伸手扶我。
心中明明该高兴,可我却只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王爷,妾自知入府多年,一直未得王爷欢心,还请王爷赐妾一纸放妻书!让妾离开这里。”
他却突然松手,背过身去:
“不可能!你以为王府是什么地方,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今日若非念在你嫡姐的份儿上,你在世子弱冠礼上的表现,已该千刀万剐。”
嫡姐。又是嫡姐。
我凄然一笑,王爷当年在市井里对嫡姐一见钟情。
彼时,王爷是储君候选人之一,只要娶了太傅的女儿做正妻,便可得太傅助力,离九五之位更近一步。
而嫡姐,不过是个员外的女儿,不说助力,不给王爷阻力都算不错了。
裴晟却为了嫡姐,生生拒了太傅递来的橄榄枝,宁愿一生只做闲散王爷。
那年,我十二岁,正是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
我幻想着,将来自己也会遇见这样一个男子,为我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天下,给我无与伦比的宠爱。
我摇头,伸手去扯他衣角:“那便求王爷,看在嫡姐的份上,休了妾。”
他双拳紧握,暗红的血一滴一滴顺着指缝落到地上。
“王妃近日为世子弱冠礼操劳过度,神志不清,需要好好休息。”
“来人,将王妃带回房好好修养,没有本王的吩咐,不许出来!”
我垂头,手臂耷拉下来。
裴晟是大周的王爷,娶妻、休妻、生子、和离,一举一动都被全京城的人注视着,随时都可能成为市井谈资。
他怎会轻易给我放妻书呢。
那夜起,所有人都说我得了失心疯。
没人会相信,一个在宁王府呕心沥血二十载,甘愿为王爷割肉做药引的女子,会在世子弱冠这日,自请放妻。
在这个夫为妻纲的时代,没有哪个女子会自请被休。
何况,这女人的夫君还是王爷。
“母妃若是还为那日的事赌气,便是真的不知好歹了。”
裴启冷冷开口。
不过才弱冠的年纪,便已气度不凡了。
他容貌随了嫡姐,身姿则更像裴晟,在太学里一直名列前茅,还和当今圣上的太子称兄道弟,俨然是京城最受欢迎的小郎君。
“当年王府遇刺,我母妃为了保护父王被刺客所杀,不然哪轮得到你做这王府的主母。”
“而且,自从我记事起,你便告诉我,不要忘了我母妃对王府做过的贡献。”
我拨弄着手中香炉,听他对我进行审判。
看他的架势,大有与我不死不休的兆头。
“嗯。”
“那你还要离开?”他用指节敲击桌角。
我抬头,对上他双眸:“你以为,我要离开,是因为这个?”
当年王府遇刺,裴启不过周岁,对嫡姐能有什么印象。
他小时候,脾胃不好,我日日为他亲手做八珍糕、熬山药羹,根据他的口味和体质调整配方,又与太医学着为他推拿,哄他睡觉,他的脾胃才慢慢调养过来。
这些原也没什么。
我最在意的,不过是他在人前恭敬地叫我母妃,人后却变成了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
好像一只永远养不熟的白眼狼。
“那你为什么要让父王给你写放妻书?”他操手倚在门框上,“承认吧,你就是因为比不过我母妃使的苦肉计,父王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
原来,在他眼里,我一直在用苦肉计。
就像他父王,每次见我不舒服,不过一句:“王妃又在东施效颦,博同情罢了。”
我本以为,那天已将裴晟裴启父子俩彻底激怒。
照裴晟那高傲的性格,无论如何都得休了我。
可最后,他竟只是将笔狠狠摔在地上,愤然离去。
夜里,我又去找裴晟要说法,他身边的小厮却借口王爷已经歇息,将我赶了回来。
此后几日,我去找他,小厮不是说他约了赵举人去品茶,就是约了王侍郎去溪边垂钓,再不就是被张员外请去下棋。
今日我好容易将他堵在门口,他却装作没看见我,转身便回了房间,将大门紧闭。
我追上去想问他为何躲我,却被小厮拦住:“王妃,王爷昨日垂钓穿得少,染了风寒。您进去了怕是会被传染。”
我推开小厮:“如果王爷病了,我便更该尽尽王妃的本分,去照料才是。”
小厮一脸无奈:“王妃,您就行行好,回去吧。”
我面色放软:“也是,你们也不容易。”说完作出一副回头的样子,让那小厮放松警惕。
趁他不注意,我猛地钻了孔子冲进王爷房内。
他正坐在椅上品茶,对于我的擅闯,十分意外。
他一下将口中茶水通通喷出,呛个不停。
我操手站在一旁:“王爷怎的这般大意,病了竟不去床上躺着,反而在这里饮冷茶。”
小厮见状忙冲进来给裴晟拍背,裴晟却连连摆手,对小厮指着我的方向。
小厮忙和我解释:“这,这是大夫给的医嘱,说是要、以毒攻毒,对,以毒攻毒。”
裴晟一边咳一边点头,给小厮比大拇指,示意他做得很好。
我掀开茶壶盖子:“这茶壶里分明是绿茶,绿茶性寒。王爷若真是感染风寒,喝的也该是红茶。想来不会有哪个庸医会给王爷开出和绿茶这种以毒攻毒的方子。”
“除非,他想让王爷的病变得更重。”
我走到门口,不去看他:“王爷,二十年来,你我之间一直没什么感情。你是王爷,将来休了我还可以另娶一个更贤惠的。若你担心我会再嫁会影响王府声明。我在这里起誓:我黎潇潇,从此往后,终身不嫁。”
他的咳嗽渐渐平息,小厮扶他在椅上坐下。
“王妃,为何执意如此?”
这个问题,我已记不清他究竟问我多少次了。
他走到门边,想将手搭上我双肩,却被我闪身躲过,让他扑空。
他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却并不恼,反而和煦地笑看我,声音二十年如一日地温润如玉:
“王妃的气还没消么?我和启儿都已知错,王妃何必对弱冠礼哪件事一直揪着不放?当年先王妃骤然离世,皇帝对我多般试探,若不是王妃与我一路相携走来,怕不知王府如今是何模样。如今王府日益兴盛,启儿又得太子信任,将来必定会带领王府上下蒸蒸日上。王妃究竟在不满什么?”
王府兴盛,裴启得太子信任,将来王府的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那我的位置又在哪里?”我出声问道。
他突然被问住,似乎并没明白我问的是什么,便贸然回答:“你是王府当家主母,整个王府只你一个王妃,你还要什么?”
我苦笑,指着他身后:“王爷可知,我稀罕的从来不是什么王妃。你看这屏风、桌椅,哪个不是姐姐在的时候留下的。”
“这王府上下,看似对我尊敬有加,说我是贤妻良母。可私下里哪个不是将我和姐姐暗自对比。”
“甚至,百年之后,我还要被葬入妾陵,孤零零一个人,被虫子啃咬。”
“我不想再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了。”
裴晟怔忡一瞬,嘴角掠过一丝戏谑:“就为这个?”
我点头又摇头,既是,也不是。
裴晟却立即转头,吩咐那小厮:“明日起,就陪王妃去选一套她喜欢的家具送来。”
“还有,去打造一副更大的棺木,百年之后,让两位王妃与本王同睡一棺。”
他非但没有指责我的善妒,语气中甚至还带着一丝轻松。
他以为,这般,便可以将我留下了。
可我听了他这番自欺欺人的辩白后,只剩满心的苍白无力。
我与他似乎永远活在两个世界中。
永远是鸡同鸭讲,永远是驴唇不对马嘴。
“潇潇,如此你可满意了?我已做了最大的让步。多年来,你为王府的付出一直是有目共睹。这件事了结之后,莫要再旧事重提。这是我对你最大的包容。不然最后你不光没法收场,甚至多年累积的贤妃名声也要跟着没了。”
我扶着门框,蓦然闭眼,“够了!王爷,我所求从来不是什么贤妃的名声,也不是百年之后同谁合葬。”
“我三番五次求你放我离开,你不肯放我走,究竟是惧怕世人的眼光,还是你和世子失去现在的平衡,让王府失了运转?”
他负手,一室之间,只剩沉默。
“情分”二字,于他原来这般难以启齿。
“王爷,二十年了,我累了。如今我所求,不过是用自己对王府做的所有贡献,来交换一纸休书。还请王爷,成全我。”
裴晟的身体不停颤抖,突然一拳打在面前的屏风上,将那苏绣屏风砸出一个洞来。
那屏风,是嫡姐亲手所绣,如今,却被他一拳毁了。
“黎潇潇,我三番五次给你台阶,你非要闹到这般田地才肯罢休吗?”
我不卑不亢,直直看他。
裴晟怒了,衣袖一摆,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泼墨挥毫。落笔前狠狠瞪我一眼;
“既然你冥顽不灵,本王,就成全你!”
半夜,我正酣眠,一阵敲门声将我吵醒:“王妃,王爷和世子又吵架了。”
这些年,他俩没少因为我吵架,每次都要我去服软劝和。
世子一直觉得,若王爷真的爱嫡姐,便不该将我接过门。
或者让我做个侍妾或什么,如何都比让我做王妃强。
王爷反驳,事关皇家体面。就算不娶我,皇帝也会给他硬塞其他世家的女子进来做续弦,说不定还不如我。
甚至,若是让那些世家女子过门,说不定她们还会对世子心怀芥蒂,将他养废拉倒。
每每此时,我就会自行服软认错,让王爷和世子重修旧好。
然后默默去祠堂给嫡姐念经祈福。
可今日,我不去了。
门外之人见我一直没动静,大约急了,竟擅自推开门,将我从床上拉起。
来人不停摇晃我的身子:“王妃,您快去看看吧,那边都吵得动刀动枪了!您怎么还有心情睡觉呢。”
他们父子俩平时吵得还少么?
可敢半夜进门直接将我从床上拉起的,还是头一个。
我睁眼一看,正是当年服侍过嫡姐的嬷嬷。
她是跟着嫡姐一起过来的,进王府的第一日,她便偷偷在我饮食中加了一碗红花汤。
那时,我对这些后宅的手段知之甚少,只当普通汤羹喝了下去。
结果入府多年,膝下一无所出。
虽然她在后宅打理上给了我诸多帮助,我却永远也不会忘记,她对我做过的劣行。
我打落嬷嬷的手,翻身躺回床上:“王爷和世子吵架,同我有什么干系?”
嬷嬷将屋里的灯通通点起,想让我彻底清醒:“您是正头王妃啊,理应调节王爷和世子的关系。”
“理应?”我靠在软枕上:“这世上,做了才叫理应,不做便是不应。”
“再说,你有没有把我当过正头王妃看,自己心里清楚。”
嬷嬷一时语塞,最后竟放了狠话:“这可是你自找的,将来王爷若是休了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随你。”
若他真的休了我,我还求之不得呢。
老嬷嬷离开后,我叫来值夜丫鬟将灯一一熄灭,躺在床上看着帐顶,陷入无眠。
没多久,房门再次被打开。
裴晟执灯站在我床前:“嬷嬷说,你身子不爽?”
我没理他,头冲里头,眯眼假寐。
他将一个鸳鸯荷包扔到我跟前:“我知道你没睡。这个荷包开了线,鸳鸯也褪了色,你帮我补一补。”
那荷包的开线处,像是被人用剪刀刻意铰断的。
至于鸳鸯,也不是褪色,而是被火给燎黑了。
我起身,将那鸳鸯荷包丢回他怀里:“妾手艺不精,怕帮不了王爷。这种活,王爷还是找绣娘去做吧。”
他的手拎着荷包滞在空中:“她们的手都不如你灵巧,我担心她们补不出这鸳鸯的灵气。”
“若绣娘都做不好,那妾更没信心揽这种活了。”
说完,我扯过被子要继续睡觉。
他却又将我拉起来:“哎,你先别睡,我最近老是咳嗽,你给我熬点银耳百合汤吧。”
裴晟一直有咳疾,每年春天,我会给他煮银耳百合汤,秋天,则为他熬川贝枇杷汤。
最近因为忙着为裴启准备弱冠礼,这些事便都交给了小厨房。
我将手抽出:“府里的厨子也可以熬。妾乏了,王爷若没有其他事,便请回吧。”
裴晟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我却把床帘放了下来,摆出谢客的架势。
裴晟自讨没趣,不多时,我便听到一声摔门巨响。
他很生气地走了。
后来的那几日,是我被送进王府二十年来,最自在的时光。
三四月份,正是春意盎然的好时节。
我去赏花踏春,折柳祈福,饮茶听雨。
上一次这么恣意畅快地生活,还是和姨母一起在小巷里时。
饭食,我也不必再顾及裴晟、裴启父子的喜好,榴莲火锅螺狮粉成了我餐桌上的常客。
一日,我正畅快嗦粉时,裴晟裴启父子俩又来了。
刚进门,裴晟就捏住鼻子:“王妃什么时候也开始吃这些登不得台面的东西了!”
裴启出去找了块白布条系在鼻子下回来:“母妃,你是故意的吧?”
我不明所以,他们父子二人今日来找我到底要做什么。
丫鬟过来在我耳边私语,我才知道,原来今日是太傅寿宴,裴晟和裴启一起给太傅准备的礼物虽然贵重,却不合太傅的心意。
因此在宴会上被太傅冷落了。
我清楚,自己在诗词歌赋上,不能与裴晟畅谈古今。在学问上,又给不了裴启切实帮助。
便尽可能在维系朝中大臣的人际往来上帮裴晟和裴启打点着,想着若将来遇到皇帝无端震怒,也能有人从中说和。
经过多年努力,京中贵人的喜好没有我不知晓的,我根据他们的喜好送的礼物自然也是最可心的。
因此,就算王爷在朝中没什么实权,但京中宴会的请帖却永远不会少了宁王府的。
“你我夫妻本是一体,都是一家人,如今你见我俩不如意,便高兴了是不是!”
“原来,王爷还晓得我们是一家人。”
裴晟裴启父子俩面面相觑,没听懂我的话。
我走到裴晟面前,与他四目相对:“王爷若是倦了我,便给我一纸放妻书,若是放妻不成,休妻,我也不介意。”
“你想好了?”裴晟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我伸手拿了毛笔递给他:“是。”
裴晟犹豫着接过笔,额头上青筋直突。
裴启却仰天大笑:“不过是个员外养在外头的女儿,你娘和姨母还是不入流的商女,能让你嫁进府里做我父王的续弦,已是你此生最大的福气。你非但不珍惜,还要自毁前程。处处与我和父王作对,以你的身份,往后再找,便只能找个庄稼汉或杀猪匠了。”
裴晟见我对裴启的话没有丝毫反应,愈加恼羞成怒:“黎潇潇,你就这么想被休?你可要想明白,你在这王府做的事,是个下人都能做!”
我继续低头研墨:“妾,只是想离开王府。若王爷认为妾做的不过是些下人做的活,配不上王妃这个位置,便请王爷快快将我逐出王府。”
“白纸黑字一旦落下,你便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妾,绝不回头。”
说完,在宣纸上奋笔疾书,墨汁在宣纸上肆意舞蹈,无声诉说着笔者的不满与焦躁。
七岁那年,他们将我从姨母身边接回黎家。
嫡姐可以恣意欢笑,春天去郊游,秋天去狩猎。我却只能每日坐在书桌前,念着无聊的子曰。
只因为我是外室生的女儿,从小又没有亲娘的教养。
黎家的下人又三不五时就在我耳边说,我是个没娘要的孩子,如果我不好好读书,就会被扔出黎家。
那时,我的姨母已经去了南洋。
到时,我就会成为没人要的小野猫,被丢出去自生自灭。
从那时起,我便比所有人都努力,不管在哪里,都尽量让自己的行为尽量乖巧,逐渐成了一只听话的金丝雀。
裴晟落笔,扣了王府的章子,将那纸代表自由的放妻书丢在我身上。
他不肯承认的情分,在此处无声地淋漓。
那又如何呢,一切都太迟了。
我跪地叩拜:“民女,谢王爷恩典,从此,愿王爷福寿安康,永享太平。”
我拿着那张放妻书走出门时,空气中弥漫的,是自由的味道。
我刚打包好行李,父亲和祖母便来了王府。
祖母一见我,便将手上的拄拐一下一下打在我身上。
“你个不守妇道的女子,枉我对你倾注的一番心血。我活了这么一把年纪,还没见过哪个女子执意要丈夫休了自己的。若是放在渔阳老家,你该被烧死!”
“你小侄女将来说亲,受到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姑姑影响,如何能说到一个好人家。连有没有人要都是两说!”
祖母虽然一把年纪,精神却仍然矍铄。
说罢,又举起拐杖,冲着我的脑袋打来。
眼看就要脑浆四迸,我将双手交叉挡在头上。
料想中的疼痛却并未传来。
小侄女黎雪帮我挡住了祖母的拄拐,我这才发现她也来了。
“太奶奶,这件事并不是姑姑的错。”
“你!”祖母抽回拐杖,差点跌坐在地,幸好父亲及时将她扶住。
细细算来,我与黎雪并十分相熟,只是年纪相仿,没出阁时,她倒是常常来找我玩,因此关系比旁的亲戚要好上一些。
“女子,为何一定要嫁人?再者,姑姑是因为和王爷没了感情才要求和离,这是女子生来就该有的权力,为何一旦违抗便要成为众矢之的?”
“若姑姑为了我的婚事一辈子守在自己不幸的婚姻中,将来就算我找到了如意郎君,也要日日带着对姑姑的悔恨过日子,这便是太奶奶要的吗?”
“若是能让姑姑走出这婚姻的泥潭,我便是一辈子不嫁人也没什么不可。”
“我要追求的是一个真心所爱之人,若他只因我家有个思想超前的姑姑便不肯娶我,那我也没必要嫁他。”
“住口!”祖母用拐杖铛铛撞地,“姑娘哪有不嫁人的道理!”
说完,又用拐杖指着我:“都是你这个姑姑,平时不给晚辈做好榜样,我员外府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父亲见祖母生气,不由分说地给了我一巴掌。
我捂着火辣的脸颊,将放妻书呈在他面前:“父亲可知,王爷给我这放妻书,放妻原因是何?”
父亲别过头并不看我。
我笑了,指着放妻书,对他一字一句道:“因为我与他没有亲生孩儿。”
“父亲难道不知,我为何没有王爷的亲生骨肉?因为我刚入王府,就被姐姐的贴身嬷嬷悄悄下了一碗红花啊!”
“我后来想过,就算那嬷嬷有天大的胆量,也不敢给我这个王妃动手脚啊。除非,她身后有人。”
“这世上,哪个王爷不希望多子多福?所以,既不是王爷指使,那便是父亲和祖母了。”
“那您现在有什么好恨的呢?不过是您和祖母咎由自取罢了。”
裴启不知从何处赶来:“你血口喷人!外公和太祖母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给你下红花!不过是你自己为了躲避生育的痛苦,不肯给父王生孩子罢了。”
我伸手抹了脸上的眼泪,凄声道:
“是吗?我还不知道这世上有哪个女子成婚后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却一心抚养别人孩子的。”
“如果有,那这女子不是与这孩子有很深的感情,便是对自己的孩子伤透了心。”
这时,丫鬟来报:“姑娘,马车和东西都已收拾妥当,可以出发了。”
我伸手扒开人群,往门口走去。
裴晟却拽住我衣角:“王妃……当真狠了心要走?”
我背对他,“从此往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愿王爷千岁安康。”
我用力将衣袖从他手中抽出,大步向前,再未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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